朋友說你寫出的日記恐怕沒有人能回覆。他珍惜你。對於你的美麗與用心。石沉大海。他很不捨。
這句話聽了兩次,於是沒來由的試著回信給你。
我們語言不通,而且怎麼樣都無所謂,不是嗎?

我甚至不是用讀到的你,用我想可以接住你的方式去寫。因為不是交給你。

我想像我是插入一頁交換日記,沒有約好的,介入兩個人的交換日記中央。

我用我覺得陌生的口氣和文字跟你對話。這不是我們之間可能的語言。這是一種網路上流行的閱讀,一種到處傳播的淺白,感性的心境。我只是嘗試。如果真的可以跟你好好說話,我答應自己,我會更用心。只是,我已經決定不用這樣的方式去辨認、建立兩個人之間的靈魂是不是交通。

誠實告訴你,我已心有所屬。
身心俱有所屬。
還沒有嘗試,我就幾乎知道,
我無法牽你的手,或讓你帶著情意觸碰我。

我認識的牡羊座,大致上無論男女都有同樣的溫柔。
對我來說很像遠方有一個墊子,知道自己可以不用撞上某種硬。
用溫柔這個字,但沒有包圍的恐怖、不是女性化、神秘的溫柔。

想到你們要進行以交往為前提的書寫對談。

我就不自覺的回顧我的決定和體會:透過文字辨認一種心智抵達之處,這是確實存在的。

但是透過文字,將這種認知印認在作者身上的努力,除了理論上的徒勞,用實際行動珍惜產出該路徑的肉身,並不促成自身的安置。

我和三個男生交往過。其中一個比較短暫,只有一個月。另兩個好像都是維持一年多。我跟五個女生交往過,還曾跟一個女生,沒有交往,但是想到經歷過的感情,會算她一份。關注他人的性別和打造自我去搭配或抵抗,至此,在我的生命中告一段落。在我終於決定我心有所屬前,我獲得足夠的經驗了解到:「我是自由的。」

並不是所有我順利交往的人,
都曾和我獲得這種相處氛圍。
但是其中有幾個人,我們確實達成一種狀態,
讓我知道,做什麼都挺好的、挺對的,可以自然的生長下去,
我想那就是我被喜歡的狀態。
這世界上沒有一種語言可以描述那個狀態。
因為語言太客觀了。
這就是純粹主觀、只有我可以召喚給我自己的一種身體感、一種意識。
只有自己知道那個感覺。無法複製。

和他們在一起,被凝視的時候:我們彼此凝視的時候。
我們從中感覺快樂、自在。辨認出更多、感覺得更深。

我想那就像一些性交影片中,
他們身體結合在一起的時候,
有時候會捧住對方的臉,望進彼此的眼神,
捕捉、探問身體感受到反應在表情、各處的細節。

看到這種畫面,我就會想,
人們必須注意、選擇自己想要的臉和身體。
外表非常重要。
也許脫去衣物、姿態,赤裸相對的時候,那些物件和裝飾和社會的影響可以幾乎降到無。
可是臉和身體,如果不是我們想要的,無法欺騙。

我想到你這輩子唯一在一起過的那個女生。聽說你們也交換日記。
如果你只過有一次機會和一個人類,保留你全部的形狀進行一場感情的對話。
是不是會一直放不下?每一次回顧都會不自覺回到她的身上,是嗎?

那麼你一定不會明白。契合程度有各種落差。
總能在當下覺得很好,是不夠的。是不夠的。

我已經知道差別了。

我的腦中會一直播放一些不應該回想的畫面。不屬於我的畫面。
我想這就是我突然插入一頁交換日記的原因。

那樣的神情。
我體會過了。我無法忘記。我這一生只想保持那個無差別的對望。

然而,我也知道,我的體會,也都完全可以是沒有實際發生過的。

:我對於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完全體會到了,而且再也無法忘記。

今天聽音樂我看到鯊魚的屍體,被割下當成魚翅食用的鰭的裂口,
像那樣的一道血紅色隙縫、在一個光滑的表面,皮很薄。
風吹過來,有點掀起來、有一點擔心。
我想描寫那種擔心。它讓我很想關掉音樂。可是我還是沒有動作,一直一直聽下去。
我就是這樣了。我在這裡了。我用無限的幸福和灰心,感受著我走過來獲得的一切。

我當然希望只是暫時的。
可是我又那麼清楚不是。

第一次讀到「我的一輩子完全白費」這個句子的時候,
震驚的因為,我曾經不敢放棄我的一生。講講也不行。
如今,我自由了,使這個句子變得平庸只是描寫事實。

願你平安。
願我愛的人平安。


|應世|◎顧城
 
那棵深色的漆樹
開著綠花
我沒有種它
附近蓋著小木板房
我沒有蓋它
煙升起來
我的小斧子在哪
我要用銀子寫字
我坐在寫字台上
對付樹葉一樣降落的數字
我有假牙
中午的牛肉好吃
窗外的小汽車在叫
我沒有種那棵漆樹
我的一輩子完全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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