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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冰/攝:孫京龍

9月26日一早,冒著大雨,記者在前門飯店見到了頭天晚上剛剛從悉尼飛回北京的麥琪(英兒)。10月3日上午,她將前往書市簽售她最新的散文集《傾情人生》。

而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蘭北部一個只有兩千人的小島上,詩人顧城殺妻後自縊於一棵大樹之上,這就是震驚世界的「顧城事件」。死者長已矣,轉眼十年過去了,當一切都像波濤歸于平靜的時候,麥琪,這個當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當事人」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狀態?

她的本名叫李英,後因顧城小說《英兒》一書的出版,許多人稱她為「英兒」,再後來她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麥琪。但習慣上,人們還是喜歡稱這個自小在北京胡同長大的女人為「英兒」,儘管她極力反對把書中那個「靠色相盈利」的女人與自己畫等號。

「你是信報的記者?我感覺好親切,因為它的前身是《戲劇電影報》,1986年我大學剛畢業時曾在那兒實習過。」幾句交談之後她臉上露出了開朗的笑容,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濃黑的眉毛下閃著光,她那麼直率坦然地看著你,讓你想像不到近在咫尺的,就是那個十年來在無數人眼裏有著傳奇經歷的女人。

她說她是個「掙了錢就花掉的人」,沒什麼金錢觀念,就連飛回來看望劉湛秋,也是連續上幾個夜班掙足機票錢了才回來,「我不會做金錢的奴隸」。眼前的麥琪穿一件普通的麻質襯衣,未施粉脂的臉細膩有光澤,讓人絲毫不難想像初遇著名詩人劉湛秋時,23歲的她有著怎樣的美麗容顏,劉湛秋當時與劉再復、劉心武被合稱為「勁松三劉」。

儘管早在1989年,年僅26歲的麥琪就出版了個人詩集《天邊夢邊》,但並未引起太多反響,引起人們對她寫作關注的是「顧城事件」後創作的《魂斷激流島》(1995年)、《愛情伊妹兒》(2002年出版),前者寫的是她與顧城的故事,後者寫的是她與劉湛秋的愛情。

《愛情伊妹兒》一書的內容提要是這樣寫的:「我」與劉湛秋在一場舞會上相識,對他一見鐘情。後來,「我」受顧城的幫助出國,在新西蘭激流島與顧城夫婦生活了一年半時間。在顧城夫婦暫離島旅德後,「我」和當地教人練氣功的F離島到澳洲結婚。9個月後,島上便發生了顧城夫婦雙雙死亡的悲劇。「我」情緒極端低落,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悲劇與「我」有關。此後,「我」心中惟一牽念的還是從不曾忘卻的劉湛秋。終在劉湛秋的鼓勵下寫了澄清真相的《魂斷激流島》,並離了婚,與早已離婚的劉湛秋再續前緣……儘管網上到處都貼著有關三人的「故事」,劉湛秋在我採訪前還是誠懇交待:要「七分談文學」,「三分談生活」。





記者:你在悉尼一家經營建材的外國公司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寫作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麥琪:寫作不是我的職業,也不是業餘愛好,就像一個人無比熱愛的一樣東西,不管你把它看成是什麼,它永遠在你的感覺裏存在著,永遠不會走遠。公司的工作是為了吃飯、穿衣、付房租和買機票看望親人。

記者:那件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年了,你為什麼還要在澳大利亞漂著而不回北京來呢?畢竟這兒有你的親人和愛人。

麥琪:女人的一生是個不斷尋找自己的一生,經過那麼多的創傷,我才發現年輕時幻想的一切都與現實無關。這三年來我埋頭寫作,寫作讓我徹底打破了過去,從過去的影子裏走出來,我明白了生活無所謂對錯。而悉尼是個寧靜的、適合寫作與讀書的城市,它的生活節奏也比較穩。

記者:目前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麥琪:(不好意思地笑笑)能有更多時間與湛秋在一起。

記者:從23歲開始,如今你與湛秋這段感情已經持續快二十年了,你怎樣看待愛情?

麥琪:我絕對相信一見鐘情,對我來說,如果不是第一眼就產生了從血液裏就夢想擁有他的感覺,那就說明我並沒愛上他。因為許多所謂的「愛情」是建立在別人認為的好壞基礎上的。愛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只有有愛情的生活才有意義。

記者:你們最吸引對方的是什麼?

麥琪:愛上他時,我甚至沒讀過他的詩,連他最有名的普希金譯作我也沒讀過。當時在大學,我最迷戀的是哲學書籍。他最吸引我的是他總能給我新鮮感,每次我去機場接他,都有第一次相見時的感覺。我愛他這個孩子與成人的混合體,他是激情與智慧並存的一個男人。我不能想象我沒有湛秋,因為我已經無法愛上別的什麼人。當初是我先愛上的他,我只是讓他知道我愛他就夠了,我從不糾纏他一定要怎樣。(笑)他後來與朋友說他是一點點陷入情網的。他說我的善解人意最讓他迷戀,另外他這個南方人也欣賞我身上北京人的幽默。

記者:你與湛秋的愛情有沒有遺憾?《傾情人生》中好幾篇你都寫到孩子,雖然你從未做過母親。

麥琪:幾年前我曾為他懷過一個孩子,後來還是沒要。孩子意味著生命的延續,如果我是一個徹底的對生命非常樂觀的人,那麼這種延續就是一種天大的快樂,可是我不是。我的渴望,這一生的渴望就是愛他,然後死去。一切都是不可知的,我知道的只有他,他的愛情像是我身邊的空氣,我已經太習慣了,不想有任何變化。

記者:當年你明知他有妻女,你還是愛上了湛秋;後來在新西蘭,顧城也有謝燁和兒子,愛情的發生對你來說好像是沒有障礙的,你是如何看待傳統規範的?

麥琪:這個世界上一些人是用心在生活,一些人則是用觀念在生存。我對所謂規範是持一種蔑視態度的,倫理道德在我眼裏有些滑稽,在我眼裏人要活出本性來才是美麗的,相反就是醜陋的。

記者:你怎麼看待名譽?

麥琪: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名譽是這樣的東西,一旦她的隱私由於任何原因、出於什麼背景而成為公眾的「消遣」,那麼名譽是任什麼也奪不回來的了。《英兒》一書讓我一夜之間成了新聞人物,媒體的追蹤報導最後終於讓一些人得到了滿足,他們認為書中的英兒非得同我畫上等號才罷休。我當時有口難言,因為我真應該去說話的人已經不在了。

記者:這種生活觀念是受家庭影響嗎?

麥琪:我的父母都是非常傳統的人,他們一輩子都在按常人的步驟生活著,我想除了繼承了父母純樸自然的個性,所謂「叛逆」更多的可能是骨子裏與生俱來的。

記者:十年前的10月8日在你的心裏也許已經好遙遠了,但在我們的記憶中仍那麼清晰,有沒有勇氣再回望?

麥琪:前邊七年對我來說可以用「可怕」來形容,我甚至沒有傾訴的欲望。痛苦是一個盒子,那裏面有傷心有失望,有怨恨和委屈,有自責和懺悔,是碎玻璃一樣破碎的精神,你只能用或悲觀或樂觀的態度來面對,但我運氣不佳,我很難讓自己走出去。

記者:你是否很忌諱談顧城和過去?時間能改變一切嗎?

麥琪:也不是忌諱。人的生命有限,還是應該往前看。我是個不按計劃生存的人,抓住一樣喜歡的東西就會非常珍惜。時間並不能改變一切,假設自己只是個旁觀者更不現實。
記者:當年的那件事對你的人生來說在外人眼裏似乎除了「名聲」,更多的是傷害?


麥琪:我感覺不到那是傷害了,我的心裏早就形成了一個保護層,外界的刀子是扎不進來的。但那件事對我生命造成的影響確實非常大,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樣的,不可能當沒發生一樣。

記者:如果讓你重新做一次選擇,你是否會選擇另外的人生?你怎麼看待命運?

麥琪:人生中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特定時刻、特定人物、特定環境下必然發生的,你不可能像抽掉一塊磚一樣只改變其中一部分而指望有什麼不同的事會發生。有人說我命真不好,居然那麼驚天動地的事都與我有關,有人說我命好,能夠活得那麼自我。要我來說,我認為自己的命挺好。

記者:你怎麼看待你自己?你最大的優點和缺點是什麼?

麥琪:用我父母的話,我是個有點「愣」的人,我理解其實也就是簡單,這種簡單可能給我帶來了很大麻煩,但我更覺得這種簡單也救了我,因為我活的是自己的人生,這是任何代價都換不來的。我不喜歡「成熟」這個字眼,事實證明,許多優秀的人一生都也不「成熟」,這樣的人才會有旺盛的生命力,單純地生活才不會背包袱。
記者:你有信仰嗎?

麥琪:我不喜歡所謂天長地久,一點也不懼怕死亡。我沒有什麼宗教信仰,但我相信世間有某些我們未知的神秘的東西存在,那是我從內心敬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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