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地方,就用食物吧》:台客的特質是原始,他們有一種事情絕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豪氣。
- Dec 30 Wed 2009 23:10
台客浪漫
- Dec 28 Mon 2009 22:42
竹久夢二
竹久夢二(1884-1934)是日本詩人、畫家,自明治後期至大正年間,畫了不少充滿抒情詩情趣的插圖畫,多是以他妻子為模特兒,成為所謂「夢二式美人」。他除了畫美人,也畫兒童,童詩集《童謠》當中就有不少兒童插畫,還出版過詩集、歌謠、童謠,所做的詩曲「待宵草」是日本廣為流傳的童謠。
- Dec 28 Mon 2009 22:04
Maison Martin Margiela
簡介:設計師Martin Margiela
- Dec 28 Mon 2009 21:46
一個城市為什麼沒有詩,會接近死亡?
|《呼吸》發刊詞
- Dec 28 Mon 2009 21:44
sandman |
自從破產後,我便睡在公園裡,露天為營。有一陣子,光是想著,怎麼樣呼吸、吐氣,怎麼樣把肺裡的空氣呼出來,又吸進去,就足夠我撐過一天。那是我最難熬的一段時日。過去自己還能不當一回事,但如今卻無法不正視面對;我破產了,玩完了,身敗名裂。然而事情卻不會因此了結,畢竟我很清楚自己不會自殺,不會走上絕路,我的求生意志太強了,強到連稍微冒險一點地闖個紅燈都不可能。我怕死,怕得心驚膽跳,要是死神此刻找上門,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跑。過去一週以來,我過得跌跌撞撞,險象環生,差一點就被喝得醉醺醺的酒鬼遊民給襲擊。我將自己曝露於大氣之中,卻誤以為找到了一處安身立命的場所。這種廉價的想法幾乎害了我,致使我不得不提高警覺,以防萬一。於是我開始尋覓新的落腳之處,最好是能夠遠離紛雜的區域,遠離人群,最好是半點也不起眼,並且豎著生人勿近的警告標語。這樣的地點不多,因此我只能選擇往公園深處走去。這座公園的佔地頗廣,面積挺大,有三分之一幾是人跡罕至的野生密林,我心不在焉地在林子中漫步行走,徒勞無功地尋求著不存在的烏托邦。我的步伐遲緩,腦袋混亂,很快便驟失方向感,很快便迷失在這座沒有出路的森林。我的腳下是一片茫茫大海,而我就站在大海中央,彷彿隨時就會往下沉落,直墜深淵。我的雙腿開始不聽使喚,兩眼逐漸空洞無神;此刻的我顯得狼狽潦倒,孤立無援,而猝不及防的一陣大雨更加強了那不幸的悲劇效果。我撐起夾克,罩住自己,冒雨前行,任由雨水打在我身上,直到我躲進一棵老樹根部的盤洞裏。我渾身濕透,不斷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一陣刺鼻的眩暈教我昏昏沉沉,時睡時醒地連做了好幾場惡夢;我夢到自己在地獄的入口徘徊,也夢到自己被一幫債主圍毆。我回想起先前失眠時,總會漫無目的地在公園裡四處晃蕩,瞧瞧這,瞧瞧那,把每一片草皮都檢視一番,把每一只垃圾筒都翻找一遍,藉此打發那要命的長夜。我很早就學會了妥協,也很快地就放棄了尊嚴,在那些親切的陌生人面前,我連半點防備也沒有地便接受了他們的好心善意;那可能是一條過期的土司、一瓶發酸的牛奶、或是奢侈一點的半包煙。我任憑自己不著邊際地吐著廢話,道著言不及義的謝詞,淨扯著天氣多好多好之類的;總之,我不再是我自己,我徒具神形,僅存軀殼,只消一根手指頭,便能使我支離破碎。在例行的冒險過後,我習慣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習慣將那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畢竟那是我唯一可做的事。不過多數的時候,我會思考,把自己侷限在一個特定空間的好處是,任何的胡思亂想似乎都會變得有跡可循。公園裡提供了太多線索,而我需要的即是將可用的線索揀選出來,然後再一一加以歸類整理,這是我為自己創造的秘密遊戲,一項蘇格拉底式的心智訓練。比方說天上的雲朵吧,光是演算出它們的數量及觀察它們的形狀便足以耗去我整整一個下午,更不用說是針對它們各自的哲學屬性,分別給予不同的命名了。那片有著長拖鞋外形,懶洋洋地飄浮的雲朵我就稱其為「但丁的雙下巴」。顯而易見,我的想像力微不足道,然而有許多難捱的時刻,我都只能靠著如此貧乏的幻想度過。我不是詩人,也不是藝術家,沒有辦法花太多氣力去雕飾我的修辭語句,沒有太多的抒情感性容我揮霍。僅管如此,我依舊相信自己的直覺與眾不同。雨總算停了下來,我爬出洞口,小心翼翼地躍過一處又一處的水窪,暖烘烘的陽光自葉隙灑下,鳥兒啁啾,蛙鳴不絕,我置身全世界最大的都市中心,卻沒有一刻不感到無比孤獨。我繼續踩著腳步往前,以實際行動為自己打氣,我的靈魂枯朽,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渴望救贖。我的自我評價已跌至谷底,卻還有另一種衡量標準願意施予援手,將我提升。就在我猶自怨自艾時,奇蹟降臨了,我走出了那座惡夢叢林。在飽嚐險難後,我劫後餘生地來到一處草原丘陵,放眼四顧,目光所及皆是雜草與灌木叢,我沒有半點懷疑地便縱身仰躺於草皮上,以慶祝自己的重獲新生。我打量週遭環境,保守估計背袋裡的儲糧大約還能撐過一、兩天,這也意味著我必須馬上尋得新的食物來源,以免斷炊。我在路上走了好一陣子,不知不覺的在一幢小屋前停下腳步,滿腹狐疑地思忖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正當我納悶不已時,腹中傳出的一陣饑腸轆轆卻出賣了我。我試著輕叩門扉,規律且富節奏地試探性敲著,暫時忘卻辨證此處怎會有一幢小屋?又會是誰建造的先驗式疑問。那些無解的謎團我通通置之腦後,停止猜臆。又累又倦,疲憊萬分的我已無半分氣力去追根究底。我一面沿牆摸索,一面繞著小屋打轉,我焦躁地幾乎看見自己使勁拍打窗門,粗魯地直扯喉嚨叫喊,我的頭痛欲裂,渾身發燙,甚至不斷產生幻覺,很可能是先前淋雨的關係,要是我無法驅逐盤旋腦中的可悲念頭,或許在下一秒鐘它們便會不受制地竄出我的身體,將我撕裂。這時,有個蒼老的聲音自屋內傳出:「是誰呀?」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忽然抓到了一條逃生索,拼了命地擠出最後一分氣力回答道:「我是一名迷失的旅人,想向您討個方便。」接著是一陣令人難耐的尷尬沉默,我七上八下地等待回應,宛如攀附垂繩懸盪半空。大約一刻鐘後,裡面那聲音才悠悠地說:「最近招搖撞騙的人太多了吶,你說我該怎麼相信你呵,小子。」那人的語氣透露著一絲善意,只要我能找出說服他的理由,我想或許就可以通過試驗。「我是k,或許您在報章上見過我,那名一度坐擁億萬身價卻一夕之間化為烏有的那個傢伙就是我。」我選擇實話實說,不加掩飾。「聽著,小子,」「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聽過你的名字,不過我願意相信你,因為你像是個老實的蠢蛋。」語落言畢,前門便輕輕地敞開了一條窄縫,接著則是裡頭卸下絞鍊,抽去門栓的機械動作。一位臉孔滿佈皺紋的老婦人探出頭來,視若無睹地睨著我,過了一會兒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正對著一雙偌大的眼窟窿,只見裡頭空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記得帶上門,順便閉上你的嘴。」屋子裡很暗,一道道厚重的簾幕遮住了外窗,嚴密地堤防任何一點光線侵入,這使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好運,我就好比一名不速之客,在不見五指的空間裡四處碰壁,還差一點打翻花瓶。我循著老婦人的指示,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處,一個不到四米寬的房間。在模糊逆光的印象當中,老婦人的髮色似乎很淡,很淺,看起來了無生氣,她的個子矮小,上了年紀的臂膀下垂,走起路來步履蹣跚。我扭開了床頭的燈具,以微弱的光源照亮房間,我的姿態像是一頭柔順的小羊,屈身側臥在一張僕傭床上,等待著湧入的黑暗再次將我吞沒。我睡的很不安穩,彷彿床底下有數以百計的老鼠正在奔竄出沒。整間屋子積滿陳灰,夾板間的隙縫淨是痕垢;這使我莫名地懷念起自己從前的那所高級公寓,我挨著薄薄的隔板,卻不切實際地假想著貼滿鈔票的壁紙。就在我陷入無謂的空虛掙扎時──「鈴‧鈴‧鈴」的聲響從幻想中把我跩出──「小子!吃你鬼勞什飯的時間到了,還不趕緊給我爬出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簡直餓壞,幾乎快要沒有氣力下床。我恍恍惚惚步出房門,走到餐廳,見到一桌菜餚料理,便顧不得吃相地狼吞虎嚥了起來。而老婦人卻神秘兮兮地不見蹤影,我猜搞不好是躲在那兒窺探我也說不定。這令我聯想到糖果屋的童話故事,沒有心機的小男孩被壞巫婆吃乾抹淨,吸飽精血的真實版本。也許這幢小屋根本是座巨型捕鼠器,只待途經的無知旅人受誘上勾,被騙喪命。一想至此,我便不禁打個冷顫,為自己的前途處境感到憂心。我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偽裝成不設防的模樣,其實卻暗暗下了奮力一搏的決定。用完餐後我回到房間,從背袋裏摸出一把小刀,打算隨身攜帶,以做防範。然而我旋即轉念一想,要是老婦人在飯菜之中偷偷攙了安眠藥我又該怎辦。就在我輾轉反側時,那──「鈴‧鈴‧鈴」的催命索聲卻又再度響起,喀喀喀的腳步聲又再度逼近,我想立刻轉身逃跑,卻又無奈遭囚禁其中,只好乖乖應聲,聽從老婦人的指示,除下全身衣物,連同小刀丟進洗衣簍,將自己浸泡在一池熱水之中,猶如進行著羔犢獻祭前的受洗儀式。我盡量說服自己放棄之前的虛揣妄臆,告訴自己其實事情並沒有想像當中那麼糟。我心存僥倖地慢慢起身擦乾身子,換上老婦人疊放在浴室前的上衣長褲。「去睡吧,好好睡上一覺,小子。」老婦人的嗓門挺大,腔調卻壓得很低,彷彿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在向下沉,並且帶著一種不容抵拒的威嚴。我的痛苦並未就此減退,反而顯得益發強烈,我開始發燒,劇咳,裹著被單打滾,反覆呢喃夢囈,乃至於整個房間為之震動。我從高處跌落墜下,從夢境邊緣摔滑失足,我僅存一息,企盼解脫,但那痛苦過程卻永無終止,宣告延長。今天不是今天,昨天不是昨天,而明天永遠不會到來,我的恐懼不曾消失。我的煉獄即是我自己,我的痛苦完整無缺‧‧‧‧‧‧翌日醒來,我發覺自己安然無恙,這值得我感謝上帝。或許冥冥之中自有某股力量在庇護我,並且導引著我往正確的方向走去。我想向老婦人道聲謝,卻不知如何啟口。我知道那很不容易,畢竟那稍縱即逝的意念實在難以捉摸。要是我在這裡待遲一會兒,或許就能和她打上照面,或許就能在她幽深的眼洞裏找到出口。我仍心懷畏懼,害怕自己一離開此處就回不來,卻也擔心自己離不開這裡,就這樣周而復始,年復一年的對峙下去。然而老婦人真的存在嗎?我被自己的質疑嚇了一跳,因為假如否定了老婦人的存在,便等於否定了我自身的存在,那是個悖論,是個自相矛盾的方程式,最終只能求得無解。我不曉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因為我早已喪失判別時間的能力,或許外頭現在仍是一片闃寂,夜霧瀰漫;森林中猶不時傳出獸鳴。又或許此時已日正中午,萬物甦醒;而我卻在這兒做著深受上天眷顧的大夢。就在這短暫的瞬剎中,我腦中閃過一幕情景,我想像著這幢屋子裏有無數個盡頭,每個盡頭中都有一處房間,每處房間內都有一個我,而每個我都擁有一個相同的宿命,一如每個原子最終均會回歸太虛,我也將化為永恆,直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