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島信天翁的胃

 

 

|我把一切吹滅|

我把所有燈都熄滅了
我只需要你
剩下影子
剩下黑
剩下我的手指
剩下呼吸
剩一絲明亮的錯覺
劃過我的樣子
又不願你看見
也背轉黑中的你
也抿成了黑

 

 

|途盡|

錶壞了

已經是末路
眼前
每一步我都在堅持
你不像我感受時間
走來啊任急任緩
眼淚已經發不勝揮
每一轉眼
我看著
你不像我那麼記得
沒有心機
不可挽回的
我也
已經不那麼像我
讀過的每一只錶

 

 

|殺羊少女|

殺羊少女    

 

 

|藍色|

天氣是乾淨的海
水滾滾的草皮
拉著髮絲一般的心
越來越近

緩緩爬行的舟上
你喝著雲的影子
每一步向前
吐出勇敢的藍色

傘被風吹成八種方向
通通往我這裡來

 

 

|書桌上珊瑚礁紙鎮的一日(上)|

從來沒有活得那麼徹底
凝聚 一場傾盆持續三週的大雨
在身體 載浮那些美麗的屍體
橘色 全面性的橘色充滿大地
和藍與灰
和歷史


頂起標本
向無標無地的邊際展示
無法融化的部分
那層盪漾的光

 

 

|書桌上珊瑚礁紙鎮的一日(下)|


含住世界,以驚人之速旋轉
跳一場浮泛的舞
宇宙的衣角揚起
一陣生命的塵

 

 

|女孩|

女孩是恐怖的武器
一把交付於妳的刀
於是
慾望上插滿刀柄
如果雨下個不停
沖洗鏡中的傷口

妳是恐怖
妳是武器
妳是雨


 

|老人|

老人
伸出一隻手
讓陽光點燃手中的菸

他的妻子
對他說話

順著手的線條
刺得很深

菸也是光線
影子也是燃燒

如此恐怖
面容安詳

車窗反光
陰影那面
以後的生活

 

 

|杯子|

杯子外面是蛙的底部
緊貼玻璃
折出薄薄的直角
我的身體是全部的床
放著小書桌
小廚房
水龍頭
把房間放進房間
窗戶放進窗戶
看出去
看出去
看出去
看出去
沒有水
沒有雨
它含著世界

 

 

|moisture|

房子裡有一座小叢林
蟲子密密地爬滿濕濕的葉子
蛙用喉囊發出聲音
劃出牠們的勢力圈圈
所有蝌蚪有一天都會長大
塞滿土裡植物的根鬚之間
那些縫隙

在我死了以後
房子繼續生長
占據左右鄰居
我身體裡的叢林
占據了我

直到不占據我
直到齒薄如膜
不占據誰
沒有叢林而全部都是雨聲
消失在青苔上
在引頸向上
密密麻麻的生命裡
巨型的舌頭
沾滿世界的味道

 

 

|犧牲|


一整整
方方的覆蓋了
風的生長
將千千萬萬的自己灑向風
想染濕它
使它改變吹拂的方向
想著自己正
牧著風
驅趕著風
但並不知道風原來的去向
不去不從
只是淋著雨
沉默著
聽草唱歌
腳趾在樹梢越抓越緊
想要消失
想要忘記自己是風
就自由了

沒有任何單位
時間也無法
捕捉它存在的片刻
如果
它動也不動
它就消失

水就經過
透明而無傷
像從來都知道它想去的地方
像善良
那麼真
美麗的滑過
自己的身體
發出
世界側耳聆聽的聲音
再給生命一點滋潤

 

 

|中途島|

有些事物順著掌心來到這裡
更多的流向那裡
那些小小的彩色的塑膠
細碎的
羽毛骨頭與生命的逝去
一點一點
一整片的離開
嶄露全部的離開的無聲
在世界漩渦的中心
死亡比活著充滿色彩
充滿安靜
它依偎在顏色之中
得以現身得以美麗
而使我們完全願意
全部去死
搖晃雙眼轉身繼續這一生
那些永不收拾乾淨的製造
使我們
在半路上打造細小的永恆
自知除了它的美麗
其他都不會留下來
那我們就
全部去死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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