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中還留著六龜胡椒伯和老闆娘的身體的材質,他們的身體材質不知道為什麼給我很深的印象,我一直記著手臂的皮膚和斑點,整個家族的容顏也很清晰。同行的人提到胡椒伯和老闆娘的長相相像,說是「作伙呷飯就會像」,然而,老闆娘使我更為印象深刻的回應道:「是互呷四十幾年的嘴涎所以像。」整桌蘸了胡椒煮成的食物極為豐盛、豐腴並且純粹的美味,無法想像荒山野嶺,土地裡如何魔術一般變出這些。

 

清晨的時候就這樣帶著這些印象,到路人咖啡換運動的衣服。塌塌米房中有一個陌生的少年跟我一樣早起,我推門進去穿護膝,看見他也有一塊板子,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他說好,結果我們到了,場地卻大門深鎖,只好在無人的籃球場上交換板子滑,然後一起去吃早餐。他說因為他除了高一上學期有在學校讀書,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自學,想看看一般高中生早晨陸續上學的情形。我帶他去以前的高中附近邊吃邊看。吃完,他就溜滑板去科工館了。

 

暫別帶著交通滑板旅行的少年,我回到路人咖啡對面的公園玩。

 

我先注意到一隻黑色的巴哥犬。牠以緩慢的動作前進,牠的主人阿伯則立定看遠處,牠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腳邊,身體一歪又坐下了。我過好久才發現遠方有另一隻淺色、動作更慢的巴哥犬,以更加難以想像的緩慢往此處走。我坐下到滑板上,又發現草地上原來有一隻與周圍顏色和而為一的大鳥。鳥的速度更慢。幾乎如雕像一般站立。牠舉起一步,又舉起一步。站定。我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鳥也還沒有完成任何一個步驟。淺色的巴哥犬越靠越近。我以為牠看見我了,下定決心朝我走來。我看著牠,牠伸著舌頭慢慢走過來。我看著、等著,好不容易快要走到的時候,牠卻輕輕的偏到一邊,又在我的手能觸及的範圍之外了。我看著牠。阿伯不知何時欺近,略帶責備的對我說:「牠想要你抱牠。結果你什麼也沒做。」然後阿伯抱起牠,又說「牠已經老囉」,邊說邊走遠了,我看著阿伯抱牠走往公園的另一邊,黑色的巴哥犬圓圓的跟在後面。他們上了摩托車,騎走了,我回頭,正好看見鳥剛吃下一隻蚯蚓。

 

之後我去玩單槓,兩個歐巴桑站在單槓旁邊聊天,微微閃過我,我有點想聽她們說話,但總是聽不清楚。不過倒是很清楚的聽到其中一個說,好了,我要去買菜了,另一個說,我也是。於是她們一起往兒童遊樂器材區走。然而,當我玩玩單槓要去遊樂器材區的時候,她們還在那邊繼續說話。我在遊樂器材區跳舞。之後越來越覺得今天可以跳舞,就跳遍了整個公園。踩在一張桌子上的時候,發現椅子下有尾巴,一隻狗被我喚醒,爬了出來,抖擻,挺挺的站著。牠立著的樣子讓我想起人類。讓我看呆了。又想起我似乎曾經見過牠走過,那時也是因為那時覺得牠像人類。我看著牠,不久牠就下定決心要來讓我摸牠。我摸牠,直到結束。然後我們很乾脆的分開。牠走開一些,重新趴著休息,我繼續跳舞。越跳越遠。休息時我拿毛巾去廁所沾濕、擦汗。遠遠看到牠還在趴著休息,但是我已經沒有理由再打擾牠。

 

儘管如此。我決定找點由頭。知道牠瘦。就去買了罐頭,帶著水回來。第二次回到牠旁邊,牠不想相處了,鑽進地上一個架高的空間。我不死心,繞到另一邊,撕開罐頭封膜,伸向牠。牠從暗處看著我。很無奈。實在是食物難得,不得已,只好走出來吃。我覺得抱歉。把水到在盆子裡,牠沒有喝,但是很珍惜的把食物吃完。等牠吃完走開,這次我真的完全不再打擾牠的走了。有點責備自己。走到一個桌子旁坐下。桌子上寫著:射手座。我想換一桌,發現隔壁桌還是寫著射手座。

 

桌上放了一瓶水和報紙。不久主人回來了,帶著兩隻狗。一隻虎斑花色短毛,另一隻是蓬鬆的黑狗,黑狗比較活潑,走近我想打招呼,看我沒有什麼馬上動作又收好熱情。主人坐下開始看報紙。我又去跳舞了。

 

一面跳舞,遠遠地我看到另外兩個主人:一隻狗總是在草地上滾背,然後被主人責難。另一隻狗經過虎斑和黑狗時激動的大吠,牠們倆絲毫不為所動。

 

最後我要走了,經過看報紙的人,兩隻狗各把土挖了合身的坑窩著。他在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對我說:妳跳舞很好看。

然後繼續看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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