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ezi的部落格

刺蝟死了。

死在我沐浴刷洗牠，最後一次換貓砂、木屑的第二天，被我發現。我只能不斷想到這樣：死的時候，她很乾淨。是一隻乾淨的、白色的、刺蝟。那天早上發現時，牠的身體還柔軟，有小小的、柔軟的四肢。我覺得我似乎在昨天就預感到了什麼，因為這會發生，是我一眼就看到，牠沒有平時刺蝟特有的那種，源於膽小、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起伏，一根根張開拱起的背刺。牠現在很柔軟，但是牠死了。

前一天為牠洗過澡後，我錄下一小段牠睡著地呼吸的10秒影片。生命在不搭配任何音效時是安靜的。那是我最後一次照顧牠，不知不覺就用許多時間，凝視著牠。其實牠是媽媽的刺蝟，我幫蛙蛙養著魚，間或會在陽台上關心一下牠。窩太髒了。昨天的我想，決定為牠換一副，先放牠在陽台走走。牠也髒了，而且黏著木屑，隱隱若有結痂的傷口。我捧著一如往常，蜷成一個刺球的牠到浴室，放到浴缸內的臉盆裡。落地牠就晃晃，我注水至牠腰間，讓牠不輕易示人的腹部濡濕。我回憶這些細節，告訴自己，完成這些之後我沒有試著餵牠水喝，會不會是影響牠死亡的關鍵，但如果是口渴，這時的牠應該會試著喝水。飲水器也是好的、有水的。牠是聰明的刺蝟。因為，聽說不是所有刺蝟都知道怎麼從飲水器裡取水喝。

然後，就是用牠專用的一把牙刷，刷洗卡在刺上、乾掉的髒物。

背，然後是眉毛，最重要是隱約見到東西沾黏著的肚腹。刷背時牠搖晃、掙扎，之後，牠把前肢在臉盆邊緣站立著時，我將牙刷反放，伸向牠的身體下側，刷刷，牠就不掙扎了，也不看我只是望向浴缸前方。我猜想，卡在白色肚腹毛上的汙垢，是很癢的吧，能被抓抓癢處，是不是讓牠放鬆了呢。大範圍都刷淨之後，把牠靜置，吹風機烘乾。吹風機起初，牠有遲疑，但暖風吹來，即使我將牠側翻露出腹部，牠也願意了，漸漸放鬆地攤開。這時，白色肚腹上還是有些沾黏糾結成小塊的毛，我見牠放鬆，就用衛生紙沾濕那些毛束，把結塊軟化，再使用拇指和食指尖端，輕輕把糾結推開。我一直想起國中時保健室的護士小姐，那時小腿上一片創口的我，總是特意翹半節課讓她幫我處理傷口，我凝視著她的手和棉花棒，進入一種出神的狀態，感覺我整個人化為一個傷口，慢慢地被洗乾淨，而多年後，我用她那樣毫不分神的專心，清洗著刺蝟的身體。完全乾淨了。我再繼續用吹風機，烘烘。牠就這樣躺著睡著了。牠的臉有人類的微笑，小嘴咂咂，發出很小聲的「孃孃孃」。

我捧著牠，一時捨不得放回窩裡，帶到樓上，在軟軟的綠毯上，為牠拍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