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猜想能讓她放鬆。不過,畫好景物之後,要選一個點刺穿這幅風景畫。

學生一讀這篇〈美好〉好高興,覺得是她擅長的風景描寫。她總是堅信抒情文與論說文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其實是我不知道差別。我本來可以為了她認真細想,但卻為了拆掉這層想法,反而告訴她論說文和抒情文只是不知誰發明來騙人的兩個名字,妳是寫的人,是什麼只有妳能決定,由妳相信。勸說無用,比起這兩者到底是誰,她更希望自己是能寫好抒情文的人吧。

她很快動了起來,我就也很快地動了起來。只是若非這一週有特別的事情發生,我會怎麼想呢?為什麼不時時保持在美好的意識中,總是需要提醒呢?最後限於時間和格局,我在當下沒有更進一步,可是有留下一個尾巴,讓自己可以從這邊再往前甩。


/美好

那些我曾以為是一個意識最飽滿的,達到美好極致的時刻,後來又被更大的延展,更遼闊的身體挪動、覆蓋。像站在海邊試著記住某一次印象深刻的浪花拍打海岸的形狀,然而層層疊疊之後、分心之餘,海的本身、海的律動、海會不斷製造新的浪花此一事實,都使海的美好,不斷取代浪花的美好,海的意識,不斷取代浪花的意識,浪花是海所產出,但每一個浪花卻使海更海,然後再消失。

送P去搭捷運時我越送越遠,最後實在不行了,電扶梯把她吃下地底之前,她終於還是回頭要再看我一眼。只是她以為我會往出口挪動,第一眼還沒找著,於是她就知道我在原地沒動,我在原地沒動。

我在原地沒動,是世界把一切帶來給我,雖然我也很想帶些什麼,到處走走,但我只是海上的漂流垃圾,最後會慢慢在洋流的中心和其他垃圾會合。P完全消失了以後,我突然充滿能量,想要奔跑,於是我就真的跑了起來,我的身體在流汗,肌肉伸縮而有力,P提醒了我好多事,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又在流動,方向明確、不由自主,過去的P與過去的我出現又消失,我要以正確的方式粉碎,讓陽光使我褪色,讓陽光使我脆弱,海流使我強壯,話語和友誼貫穿我,在美之中,知道彼此只是前進而沒有誰離開,只有浮沉沒有自由。

C和J還在咖啡店二樓等我,一下子我們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持續製造生命中那些分享的情境。只有衣服和皮膚之間的汗水猶提醒著我──一旦有美,保持它,記得它,浸泡在它的裡面。

P總說她不是能量很強的人,她被動地需要感應到更強的能量。我們久別重逢於我來說總像新的相遇,總是她走了我才深切反省我是否仍保有曾經啟動她的東西。多麼希望我成為無名的海,多麼希望漂流垃圾只是我觀察自己形狀與流動的記號性目光,多麼希望一切是在我之中航行,汙染我、充滿我,直到膠著,直到周合,直到動彈不得,直到我不能再想像,不再是海以後,泛開的水都去了哪裡,都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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