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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挖掘潛在定義。

高中的時候,我不討厭寫作文的時間,也不討厭題目。放下一切事情,用20分鐘思考,然後去到20分鐘內我可以去的地方。誠實地把它寫下來。試著越走越遠。越想越久,字就越寫越快,15分鐘是當時我想完之後,手寫字來填滿一張稿紙的時間。去年陪寫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不太想新的事情,直接動手寫,每次15分鐘,這些年月所想,就在幾個星期中寫完了。

今年只有一個學生,我想多練習一點。先陪她讀,分析胡晴舫的做法,然後她想我也想。她總是擔心寫出來的結果不夠厲害,因為體會和思索過程用掉很多心力,她就沒有空用過去憑空添增的方式在文字上加油添醋,事實上也不知從何加起,以至於所有寫出的都只能是想到的,她對於自己所想,還會有不知從何而來的羞愧;她也擔心不夠自己,因為胡晴舫是一個很清楚的人,但是她原本按照直覺寫字,喜歡模模糊糊的心緒呈現,這也算是她的特色。我告訴她,但是寫出來的一定是妳,還有我們與年輕的胡晴舫開超時空討論會的結果。有哪些高中生能夠請到當年的胡晴舫一起開寫作討論會呢?如此寫出來的文字與思緒乘載量一定會比妳什麼也不做多一點,在散文的世界,其實這就是厲害。而到最後,真正的妳不要理會她也沒關係,已經發生的這些就像妳的每一天與人們相遇,最後會產生的影響,也是只屬於妳的影響。

其實胡晴舫是她自己挑選的。讀的時候,我不禁會想,在她選中她的時候,她就同時表明了她想要抵抗什麼,以及想要受到怎樣的影響了。但是我呢。

 

/風景

風景為何叫「風景」?當我緊盯這個字眼,會意識到風予我的感官帶來那種細緻撫觸,使我微微感到撩撥,進而帶動這本該是視覺字眼的錯愕感。但那動態的風,卻又很快使我從一幀靜置的風景圖,進入一岸具體流動的世界:無論何種風景,總是真的,人在其中,被時間的流動包覆,才留的下來。

而「人在其中」又使我想起,風在《詩經》中,尚有一層人影幢幢的意思,彷彿人群的行為動作,對地表的行動如一傳染疾病,像顏色漸層,次第擴散。風景確是流動的,人在其中,風景之「動」,又更明顯。在一無人之處,景物的變化只是不以人的行動計算時間,它其實並非世界的切片,而是一組複合式有機生命體的構成。若非感官有限,每一組風景都是全部,左右蔓延,上天下地,古往今來,直到未知。

或許珍貴恰是感官有限,此刻無暇他顧,品嘗切片已用去官能的全部,風是世界的,景是人界的,他的名字深深、深深的喚出人類的格局。想起它的名字,就提醒我動用一切去感受眼前的所有,名字,僅僅是名字,就使眼前的桌椅,學生的手指,窗外的車聲,地板的震動,原子筆按榫出出進進,揉成一團的衛生紙慢慢攤開,白板筆的氣味,牆上剝落的油漆,髮尾垂盪在空氣中,一切的分子移動分合,進入我,挪動我,成為我。我即是風景,視觀其境,身歷其境,散逸其境。

人的組成是一片偶然,偶然構成了我的雙眼,雙眼所見卻能張目四望,這一切可有秩序?這一切都遠遠超過我的構成,世界好大啊,好多啊,好巧啊……咦?我怎麼在這裡?風景給了我很多,助我拆散我的心,它有一切,也有我,只是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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